第七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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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意料，程杉和葉臻是第一隊到達夜鷹俱樂部的。
袁導在門口等待，看見率先登山上來的人是他們，既驚訝又興奮。
“葉總果然名不虛傳！”
“你們和南榮總監那一隊的線索紙是後來加上的，難度最大！我本來還擔心要不要給你們一點額外的提示。你知道嗎，那兩句詩句不是現編了套上去的，是貝殼樓的老板……”
程杉和葉臻沒說話，兩人之間隔著一米多的距離，臉色都不算太好。
袁導說了幾句，立刻意識到這尷尬的境況，於是收聲，堆上笑臉，把兩人迎進去。
“先去休息室，喝點水休息一會兒吧。”
程杉嗯了一聲，先進了屋裏。
休息室裏有桌椅沙發，矮茶幾上擺了可自取的點心和茶水飲品。
程杉坐在沙發上，倒了杯水喝，倦意很快翻上來，她神情不振地側身靠著。
葉臻沒有跟進來，他不知道出去做什麽了，隔了一會才朝她走過去。
葉臻進來的時候手裏提著一只大紅塑料開水瓶，走到程杉身邊，拔去軟木塞子，給她的杯子裏兌開水。
程杉默不作聲地看了一會兒，說：“葉臻，我看見你總會想起程見溪。如果做了什麽出格的事，請你見諒。”
葉臻的手緊了緊，才慢慢把水瓶穩當地放在一邊。
程杉又說：“我這一輩子，可能不會再愛人了。”
葉臻：這是你的真心話？
程杉迎著葉臻略顯落寞的眼神，想說很多，可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葉臻又道：我們在一起，不好嗎？
程杉心尖一顫，別過臉去：“你也不想被當成你弟弟的替代品吧。”
葉臻的右手緊緊攥起，他一步邁到程杉面前並蹲下去，似乎想讓她看清楚自己。
——我不相信你分不出來。他是他，我是我。
“我忘不了程見溪。”
——我不在意。
“可是我在意！”
程杉被他步步緊逼，終於咬牙道。
“我不會背叛程見溪的。”
不，你不是這麽想的。
有一個聲音在程杉心裏的一角念叨，可她已經顧不上了。
“葉總，也請你正視自己。”她聽見自己說，“你對於突然出現在你面前的陌生人，你弟弟從前的女朋友，倒是表現得尤其熱情。”
這句話刺中了葉臻，程杉明確地看到了他眼底的痛意。
隔了好一會，葉臻終於站起身。
——原來你是這麽想我的。
程杉張了張口，可最終什麽也沒有說。
外頭突然一陣嘈雜，有人推門而入：“哥！聽說你們早就到了？”
葉慕和南榮鄴興沖沖地跑進來，誰都沒有覺出異樣。
“看來你們配合默契啊！讓我看看你們的謎面，袁導說你們的最難。”
葉臻回頭看了一眼葉慕，後者立刻定住了，甚至下意識往南榮鄴所在的方向撤了半步
“哥……你怎麽了？”
葉臻比了兩個手勢，徑直從兩人身邊走過，頭也不回地走了。
南榮鄴拍拍葉慕的肩，給了她一個眼神，自己跟著葉臻出去了。
葉慕看見葉臻的神色，知道自己攔不住他，目光便轉移到屋裏唯一一個當事人身上。
她幾步小跑過去：“你們吵架了？”
程杉臉色難看，低聲說：“葉慕，你不要再撮合我和葉總了。我們不可能的。”
葉慕手足無措，明明比賽之前還好好的啊，怎麽會這樣？
等到大部隊接二連三上山來後，所有人都來到夜鷹俱樂部中心的小廣場上集合。
團建活動還剩下最後一項——射箭比賽。
葉臻和南榮鄴兩個隊長站在紅藍兩隊之前，蘇威正宣讀著上一輪的比賽結果和介紹這一輪的比賽規則。
葉慕擔憂地看向程杉，小聲說：“我哥脾氣上來了，確實很倔。你有什麽氣不過的，就告訴我，我幫你出頭。”
“是我自己的問題。”
程杉怎麽也不肯說她和葉臻之間發生了什麽，葉慕幹著急也完全沒用。
大部分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兩個隊長身上，可陳薇的兩道目光卻牢牢定在程杉的背影之上。
“陳薇，原來葉總和程老師是一對啊！”
方才在山下，琪琪興高采烈地對她說：“我剛剛看到他們牽手了。他們真的太般配了！”
陳薇咬著下唇，怎麽也想不起來葉臻和程杉有什麽親密舉動——她更傾向於認為是琪琪出於嫉妒編排的瞎話。
對，嫉妒。
夜鷹俱樂部的射箭場地很專業，傳統弓、反曲弓、覆合弓、美洲獵弓等一應俱全。蘇威請教練來做示範，正式比賽前，每個人都有三次嘗試機會。
考慮到每個人的程度不同，統一選擇了磅數較低的反曲弓，距離設置為18米。
箭筒裏一共6只箭，箭靶由中心向四周分黃、紅、藍、黑、白區域。他們不過是娛樂，沒有選擇專業賽事的計分標準，所以重新規定收黃記為5分，出紅、藍、黑、白分別記為4、3、2、1分。
南榮鄴挺高興是這樣的規則，沖葉臻揚眉道：“穩定收黃就行了，葉臻，你別想憑一己之力拉開分差。”
葉臻沒說話，望著遠處的箭靶陷入沈思。
大多數的人都和陳薇一樣是第一次射箭，圍在教練身邊七嘴八舌地問東問西。
葉慕小時候就跟著葉臻玩過弓箭，所以沒有去湊那熱鬧，令她意外的是程杉也熟練地從架子上取下一柄傳統弓。
葉慕見她輕車熟路，不由道：“你也玩這個？”
程杉遲疑地搖頭：“我不記得我學過。”
“那你別用傳統弓……”
葉慕剛想提醒她，卻見程杉自然地走到箭筒前取箭，隨後自然地站立在起射線外。
她從容地引弓搭箭，是正中位的身姿，持弓臂的肩、肘、手三點一線，拉弦臂塌肩擡肘。
扣弦、預拉、開弓、瞄準、脫弦。
這標準利落的姿勢和一套行雲流水的動作讓葉慕眼前一亮。
“9環，漂亮！”
隨著人群中一聲驚呼，程杉的箭穩穩地落進了黃□□域。
“程老師好厲害！”琪琪不吝讚美道，“我們隊勝利在望啊！”
盡管自己也是紅隊的一員，可陳薇高興不起來，反倒悵然地看著程杉的方向——自己怎麽會跟程老師差距那麽大呢。
“小杉，沒有長時間的訓練，怎麽可能會有這種技術？”葉慕驚嘆道，“我覺得你比我都強。”
可程杉陷入了真實的困惑裏，她楞楞地看著自己持弓的手，卻無論如何也回想不起來什麽時候去過箭館學過射箭。
她不相信這是與生俱來的天賦。
同樣的，這也不會是巧合——當她拿起弓、箭，那種熟悉感作不了假。
“是你教的？”
遠處站在葉臻身邊的南榮鄴脫口道。
“她搭箭扣弦的時候，那些停頓的點，和不自覺的小習慣，要不從你那裏學來的就活見鬼了。”
葉臻沒有反應，目光落在程杉迷茫的臉上。
“可是這操作，絕對不是一次兩次能練出來的。”南榮鄴心裏滿是疑問，“你們、你們以前就……”
葉臻朝他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這就是默認了。南榮鄴不能置信地看著葉臻，說：“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不知道？”
葉臻不再搭理他了。
試練很快結束，正式比賽開始。
葉臻上場的時候引來一片尖叫聲。半是真心，半是捧場。
葉慕站在程杉身邊說：“我哥最喜歡射箭，是國家二級運動員。小時候差一點被選去射箭隊，不過老爺子不許。”
程杉說：“為什麽不許？”
“覺得苦唄。”葉慕說，“說除非練到頂尖，不然沒出路。”
可以理解。程杉點點頭。
葉臻執弓，立在場中。
他眼底沈靜，目光筆直，周身鋒芒盡顯。
“但我哥很要強的，教過他的教練都說他絕對具備一個優秀運動員的綜合素養和競技精神。所以就算老爺子不許，他也去考了體校。”
葉慕回憶道：“那時候我還在上小學呢，可記得特別清楚，我哥考完當天就被抓回來一頓好打。”
葉臻重心微微下沈，擡三指扣弦，是標準的地中海式拉弓。
南榮鄴揚眉，意識到葉臻在刻意規避自己和程杉如出一轍的小動作。
怎麽，他怕被程杉發現？
南榮鄴眼中不由露出一抹玩味的笑來。
“但是再打都沒用。”葉慕說，“我哥那個倔頭，從頭到尾就說一句話，說他能做到頂尖。”
程杉沒說話，但是聽進去了。
腦中不自主浮現出小時候的葉臻，一邊挨打一邊咬牙說自己能做到最好的樣子。
“他能做到。”
程杉看見場上的葉臻輕而易舉地命中正中十環，不由喃喃。
“老爺子關了他很多天禁閉。最後一天還進去跟他長談了很久。”葉慕說，“也不知道說了什麽，後來我哥再沒有提過進射箭隊的事，但從來沒有落下過業餘訓練。等到他高中畢業，特地托人找了他們那屆最後選拔進了國家射箭隊的隊員比試。”
“最後贏了人家，才算真的把這件事放下了。”葉慕說著，笑起來：“幼稚吧。他從來就是這麽爭強好勝的性子。”
程杉望著葉臻，低聲說：“他也不像我想象的那麽……一路順遂。”
甚至連選擇自己人生的機會，也在很小的時候就被剝奪了。
“但其實……老爺子哪裏是真的怕他沒出路啊。”
周圍聲音太大，葉慕沒聽見程杉的話，自顧自道：“我長大以後才明白過來，我哥是葉家唯一的繼承人，喜歡什麽，拿來當愛好都無所謂，但他不可能有其他出路的。”
葉臻在眾人的歡呼聲喝彩聲中已經連續中了五支十環。
雖然他和程杉剛才射中的都是黃□□域，但是兩人的水準天差地別。
葉臻漸入佳境，抽出箭筒裏最後一支箭，腰背挺直，兩肩微塌，全神貫註。
箭矢離弦而出，直奔箭靶中央。
全場掌聲雷動。
在這個時候，葉慕轉過頭來看著程杉。
“我哥從前就很喜歡你，我跟你說過，他收藏著你幾乎全部的作品。”她說，“小杉，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拒絕他，明明你眼裏是有他的。我對我哥是有私心，我希望他能做他喜歡的事，也希望他真心喜歡的人能留在他身邊。”
“從你的角度來說，你既然單身並且對他也有好感，為什麽不願意試一下呢？你不試一下，怎麽知道你們不合適呢？”
葉慕停頓了一下，拉著程杉，目光真誠道：“你應該聽聽你心裏真正的聲音。”
那天紅隊獲得了勝利，藍隊隊長南榮鄴被罰背著葉慕在指壓板上做二十個蛙跳，可是程杉完全沒有融入其他人的喜悅或是不甘之中。
嬉鬧過後，大部隊一起下山，返回酒店。
程杉腦中反反覆覆都是葉慕最後的那些話。
她沒有想過用一生去紀念程見溪。
即便她對程見溪的想念和眷戀隨著回憶的豐滿而變得真實可感，但也已經過去了這麽久。
何況，她早就不是從前那個程杉了。
於她而言，開始一段新的感情，並不是那麽不能接受的事情。
今天換了別人，她也許不會這麽糾結猶豫。甚至在想起程見溪之前，她也更傾向於麻痹自己，接受葉臻。
可偏偏葉臻是程見溪的哥哥。
這世上總有這麽多的“偏偏”。
到底是老天無意間開下的一個又一個玩笑，還是精心準備的一個又一個試煉。
程杉不得而知。
葉慕讓她聽自己心裏的聲音。
程杉苦笑：我這顆心，可是縫縫補補了五年才勉強用來正常活著的。
用它來愛人，程杉不知道自己還做不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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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杉和葉臻沒說話，兩人之間隔著一米多的距離，臉色都不算太好。
袁導說了幾句，立刻意識到這尷尬的境況，於是收聲，堆上笑臉，把兩人迎進去。
“先去休息室，喝點水休息一會兒吧。”
程杉嗯了一聲，先進了屋裏。
休息室裏有桌椅沙發，矮茶幾上擺了可自取的點心和茶水飲品。
程杉坐在沙發上，倒了杯水喝，倦意很快翻上來，她神情不振地側身靠著。
葉臻沒有跟進來，他不知道出去做什麽了，隔了一會才朝她走過去。
葉臻進來的時候手裏提著一只大紅塑料開水瓶，走到程杉身邊，拔去軟木塞子，給她的杯子裏兌開水。
程杉默不作聲地看了一會兒，說：“葉臻，我看見你總會想起程見溪。如果做了什麽出格的事，請你見諒。”
葉臻的手緊了緊，才慢慢把水瓶穩當地放在一邊。
程杉又說：“我這一輩子，可能不會再愛人了。”
葉臻：這是你的真心話？
程杉迎著葉臻略顯落寞的眼神，想說很多，可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葉臻又道：我們在一起，不好嗎？
程杉心尖一顫，別過臉去：“你也不想被當成你弟弟的替代品吧。”
葉臻的右手緊緊攥起，他一步邁到程杉面前並蹲下去，似乎想讓她看清楚自己。
——我不相信你分不出來。他是他，我是我。
“我忘不了程見溪。”
——我不在意。
“可是我在意！”
程杉被他步步緊逼，終於咬牙道。
“我不會背叛程見溪的。”
不，你不是這麽想的。
有一個聲音在程杉心裏的一角念叨，可她已經顧不上了。
“葉總，也請你正視自己。”她聽見自己說，“你對於突然出現在你面前的陌生人，你弟弟從前的女朋友，倒是表現得尤其熱情。”
這句話刺中了葉臻，程杉明確地看到了他眼底的痛意。
隔了好一會，葉臻終於站起身。
——原來你是這麽想我的。
程杉張了張口，可最終什麽也沒有說。
外頭突然一陣嘈雜，有人推門而入：“哥！聽說你們早就到了？”
葉慕和南榮鄴興沖沖地跑進來，誰都沒有覺出異樣。
“看來你們配合默契啊！讓我看看你們的謎面，袁導說你們的最難。”
葉臻回頭看了一眼葉慕，後者立刻定住了，甚至下意識往南榮鄴所在的方向撤了半步
“哥……你怎麽了？”
葉臻比了兩個手勢，徑直從兩人身邊走過，頭也不回地走了。
南榮鄴拍拍葉慕的肩，給了她一個眼神，自己跟著葉臻出去了。
葉慕看見葉臻的神色，知道自己攔不住他，目光便轉移到屋裏唯一一個當事人身上。
她幾步小跑過去：“你們吵架了？”
程杉臉色難看，低聲說：“葉慕，你不要再撮合我和葉總了。我們不可能的。”
葉慕手足無措，明明比賽之前還好好的啊，怎麽會這樣？
等到大部隊接二連三上山來後，所有人都來到夜鷹俱樂部中心的小廣場上集合。
團建活動還剩下最後一項——射箭比賽。
葉臻和南榮鄴兩個隊長站在紅藍兩隊之前，蘇威正宣讀著上一輪的比賽結果和介紹這一輪的比賽規則。
葉慕擔憂地看向程杉，小聲說：“我哥脾氣上來了，確實很倔。你有什麽氣不過的，就告訴我，我幫你出頭。”
“是我自己的問題。”
程杉怎麽也不肯說她和葉臻之間發生了什麽，葉慕幹著急也完全沒用。
大部分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兩個隊長身上，可陳薇的兩道目光卻牢牢定在程杉的背影之上。
“陳薇，原來葉總和程老師是一對啊！”
方才在山下，琪琪興高采烈地對她說：“我剛剛看到他們牽手了。他們真的太般配了！”
陳薇咬著下唇，怎麽也想不起來葉臻和程杉有什麽親密舉動——她更傾向於認為是琪琪出於嫉妒編排的瞎話。
對，嫉妒。
夜鷹俱樂部的射箭場地很專業，傳統弓、反曲弓、覆合弓、美洲獵弓等一應俱全。蘇威請教練來做示範，正式比賽前，每個人都有三次嘗試機會。
考慮到每個人的程度不同，統一選擇了磅數較低的反曲弓，距離設置為18米。
箭筒裏一共6只箭，箭靶由中心向四周分黃、紅、藍、黑、白區域。他們不過是娛樂，沒有選擇專業賽事的計分標準，所以重新規定收黃記為5分，出紅、藍、黑、白分別記為4、3、2、1分。
南榮鄴挺高興是這樣的規則，沖葉臻揚眉道：“穩定收黃就行了，葉臻，你別想憑一己之力拉開分差。”
葉臻沒說話，望著遠處的箭靶陷入沈思。
大多數的人都和陳薇一樣是第一次射箭，圍在教練身邊七嘴八舌地問東問西。
葉慕小時候就跟著葉臻玩過弓箭，所以沒有去湊那熱鬧，令她意外的是程杉也熟練地從架子上取下一柄傳統弓。
葉慕見她輕車熟路，不由道：“你也玩這個？”
程杉遲疑地搖頭：“我不記得我學過。”
“那你別用傳統弓……”
葉慕剛想提醒她，卻見程杉自然地走到箭筒前取箭，隨後自然地站立在起射線外。
她從容地引弓搭箭，是正中位的身姿，持弓臂的肩、肘、手三點一線，拉弦臂塌肩擡肘。
扣弦、預拉、開弓、瞄準、脫弦。
這標準利落的姿勢和一套行雲流水的動作讓葉慕眼前一亮。
“9環，漂亮！”
隨著人群中一聲驚呼，程杉的箭穩穩地落進了黃□□域。
“程老師好厲害！”琪琪不吝讚美道，“我們隊勝利在望啊！”
盡管自己也是紅隊的一員，可陳薇高興不起來，反倒悵然地看著程杉的方向——自己怎麽會跟程老師差距那麽大呢。
“小杉，沒有長時間的訓練，怎麽可能會有這種技術？”葉慕驚嘆道，“我覺得你比我都強。”
可程杉陷入了真實的困惑裏，她楞楞地看著自己持弓的手，卻無論如何也回想不起來什麽時候去過箭館學過射箭。
她不相信這是與生俱來的天賦。
同樣的，這也不會是巧合——當她拿起弓、箭，那種熟悉感作不了假。
“是你教的？”
遠處站在葉臻身邊的南榮鄴脫口道。
“她搭箭扣弦的時候，那些停頓的點，和不自覺的小習慣，要不從你那裏學來的就活見鬼了。”
葉臻沒有反應，目光落在程杉迷茫的臉上。
“可是這操作，絕對不是一次兩次能練出來的。”南榮鄴心裏滿是疑問，“你們、你們以前就……”
葉臻朝他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這就是默認了。南榮鄴不能置信地看著葉臻，說：“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不知道？”
葉臻不再搭理他了。
試練很快結束，正式比賽開始。
葉臻上場的時候引來一片尖叫聲。半是真心，半是捧場。
葉慕站在程杉身邊說：“我哥最喜歡射箭，是國家二級運動員。小時候差一點被選去射箭隊，不過老爺子不許。”
程杉說：“為什麽不許？”
“覺得苦唄。”葉慕說，“說除非練到頂尖，不然沒出路。”
可以理解。程杉點點頭。
葉臻執弓，立在場中。
他眼底沈靜，目光筆直，周身鋒芒盡顯。
“但我哥很要強的，教過他的教練都說他絕對具備一個優秀運動員的綜合素養和競技精神。所以就算老爺子不許，他也去考了體校。”
葉慕回憶道：“那時候我還在上小學呢，可記得特別清楚，我哥考完當天就被抓回來一頓好打。”
葉臻重心微微下沈，擡三指扣弦，是標準的地中海式拉弓。
南榮鄴揚眉，意識到葉臻在刻意規避自己和程杉如出一轍的小動作。
怎麽，他怕被程杉發現？
南榮鄴眼中不由露出一抹玩味的笑來。
“但是再打都沒用。”葉慕說，“我哥那個倔頭，從頭到尾就說一句話，說他能做到頂尖。”
程杉沒說話，但是聽進去了。
腦中不自主浮現出小時候的葉臻，一邊挨打一邊咬牙說自己能做到最好的樣子。
“他能做到。”
程杉看見場上的葉臻輕而易舉地命中正中十環，不由喃喃。
“老爺子關了他很多天禁閉。最後一天還進去跟他長談了很久。”葉慕說，“也不知道說了什麽，後來我哥再沒有提過進射箭隊的事，但從來沒有落下過業餘訓練。等到他高中畢業，特地托人找了他們那屆最後選拔進了國家射箭隊的隊員比試。”
“最後贏了人家，才算真的把這件事放下了。”葉慕說著，笑起來：“幼稚吧。他從來就是這麽爭強好勝的性子。”
程杉望著葉臻，低聲說：“他也不像我想象的那麽……一路順遂。”
甚至連選擇自己人生的機會，也在很小的時候就被剝奪了。
“但其實……老爺子哪裏是真的怕他沒出路啊。”
周圍聲音太大，葉慕沒聽見程杉的話，自顧自道：“我長大以後才明白過來，我哥是葉家唯一的繼承人，喜歡什麽，拿來當愛好都無所謂，但他不可能有其他出路的。”
葉臻在眾人的歡呼聲喝彩聲中已經連續中了五支十環。
雖然他和程杉剛才射中的都是黃□□域，但是兩人的水準天差地別。
葉臻漸入佳境，抽出箭筒裏最後一支箭，腰背挺直，兩肩微塌，全神貫註。
箭矢離弦而出，直奔箭靶中央。
全場掌聲雷動。
在這個時候，葉慕轉過頭來看著程杉。
“我哥從前就很喜歡你，我跟你說過，他收藏著你幾乎全部的作品。”她說，“小杉，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拒絕他，明明你眼裏是有他的。我對我哥是有私心，我希望他能做他喜歡的事，也希望他真心喜歡的人能留在他身邊。”
“從你的角度來說，你既然單身並且對他也有好感，為什麽不願意試一下呢？你不試一下，怎麽知道你們不合適呢？”
葉慕停頓了一下，拉著程杉，目光真誠道：“你應該聽聽你心裏真正的聲音。”
那天紅隊獲得了勝利，藍隊隊長南榮鄴被罰背著葉慕在指壓板上做二十個蛙跳，可是程杉完全沒有融入其他人的喜悅或是不甘之中。
嬉鬧過後，大部隊一起下山，返回酒店。
程杉腦中反反覆覆都是葉慕最後的那些話。
她沒有想過用一生去紀念程見溪。
即便她對程見溪的想念和眷戀隨著回憶的豐滿而變得真實可感，但也已經過去了這麽久。
何況，她早就不是從前那個程杉了。
於她而言，開始一段新的感情，並不是那麽不能接受的事情。
今天換了別人，她也許不會這麽糾結猶豫。甚至在想起程見溪之前，她也更傾向於麻痹自己，接受葉臻。
可偏偏葉臻是程見溪的哥哥。
這世上總有這麽多的“偏偏”。
到底是老天無意間開下的一個又一個玩笑，還是精心準備的一個又一個試煉。
程杉不得而知。
葉慕讓她聽自己心裏的聲音。
程杉苦笑：我這顆心，可是縫縫補補了五年才勉強用來正常活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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